(106)自那天以后,沉晴颜经常会盯着璇玑发呆。她只是看着璇玑,好像是在想些什么,但脑子里却又是一片寂寥,表面瞧着就像是在发愣。她就像是逐光的飞虫,即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,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将光阴浪费在这这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上。或许其他人也是这样的飞虫,不知道原因,但趋光的本能让他们一个又一个地靠近璇玑。陈静灵与邻村梁久的婚礼让村里填了几分喜气,在吃酒席时,中,王妙妙本人的意愿和想法完全不重要,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、却又必须牺牲的商品而已,毕竟没有人会在买肉时问摊上的猪肉愿不愿意被人买回家做成菜。大概是怕有变数发生,王妙妙的婚期很是紧张,定下后没几天就要嫁到人家家里去。因为是第三婚,加上那男人觉得彩礼拿的多、没必要再浪费钱财,所以这场婚宴便办的极为简单,简单到王妙妙甚至连身喜服都没有,只是头顶盖了块红布,便成了出嫁新娘。大喜之日,作为和新娘关系不错的同村人,沉晴颜、李暻之和璇玑自然也要去沾沾喜气、道声祝贺的。更何况,他们三个是直接被新娘的兄弟——王鸿俊亲自邀请过去的,若是推脱拒绝,那就有些落人面子了。婚礼的气氛十分低沉,大概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场婚礼并非良缘喜配,而是一场亲眼看着如何将一个女孩推入坟墓、再用苦难活活将人闷死在里的献祭仪式。沉晴颜心情平淡地看着王妙妙跨过火盆。她对王妙妙未来的惨境没有什么想法,反正对她来说,王妙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,连与其来往的价值都没有。对于这样的人,沉晴颜连一句可怜都懒得给予。在这闷沉的气氛里,沉晴颜的衣袖被人轻轻拉了拉。沉晴颜转头看向有事要说的璇玑,虚声问道:“怎么了?”
“晴颜姐姐我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太好为什么?男女结婚不是很高兴的事情吗?”璇玑问道:“为什么这次和静灵姐姐结婚时完全不一样啊。”沉晴颜小声答道:“可能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王妙妙不愿意嫁吧。”璇玑啊了一声,不解地问道:“那为什么她还要和这个男人结婚?”沉晴颜:“因为婚事是她娘定下的,父母之命、不得不从。”“为什么?这种事情不应该是自己做主吗?”璇玑瞪大眼睛,看起来很是震惊:“这不是强迫吗?这明明就是她的事,为什么不尊重她的想法和意愿?”沉晴颜本想跟璇玑好好解释,但她余光瞥见新郎用红带牵着王妙妙走来,便没再多说,只是拍了拍璇玑的手背,并示意她噤声。“一拜天地——”随便找来的司仪高喊一声,新郎和新娘便一前一后地跪下,将额头磕在地上。这一跪,王妙妙头上那块本来就只能勉强盖住脸面的红布便飘动起来,露出了她满是哀悲的面容。璇玑看见了王妙妙掩盖在盖头下的悲戚,于是她又拉了拉沉晴颜的衣袖,道:“妙妙是不是在哭?”但沉晴颜没有回答她,而是将手指竖在唇边,提醒她现在不要说这些话。“二拜高堂——”璇玑又看了一眼王妙妙:“可是妙妙真的在哭啊”就算再怎么不懂眼色,喜和悲璇玑还是分的清的。更何况,有陈静灵之前的喜极而泣做对比,璇玑又怎么会看不出王妙妙的眼泪是因悲伤而流。“夫妻对拜——”不管王妙妙流多少眼泪,也无法挽回自己滑入深渊的人生,因为从她人生开始的那一瞬间,她便已经深陷泥潭、无法挣扎了。流下的眼泪是她最后的反抗,象征着她的内心依旧不愿麻木地顺从;亦或是无声的求救,期冀着少女的眼泪可以换来上天的垂怜,让祂天降神兵将自己从苦难之中拯救出去。“送入洞房——”因为不是第一次娶亲,所以新郎这次并没有摆设酒席,只是请了邻里乡亲们过来热闹热闹。现在拜完堂,也不需要在前厅和宾客们敬酒应酬,新郎便急着进房享用自己买来的新鲜货物。看着男人那被色欲沾染得失了人样的神情,王妙妙终于忍不住眼泪,小声啜泣了起来。周围传来了掌声、人们祝贺的言语和带有猥琐意味的口哨声,但王妙妙此时什么也听不见,她的耳朵只能听得到自己无助的哀泣。可除了她,再没有人能听得见自己的哭声。她隐约听见什么“她在哭”“等一下”之类的话语,但怎么神明怎么可能会回应她这种微小之人,大概只是她太过绝望,生出了几句幻听罢了。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关于这个男人的种种传闻,王妙妙不由得哭的更凶了。“我说等一下!!!”就在两人即将跨过门槛的那一刻,一股大力将王妙妙拽了过去。王妙妙一声惊呼,手里拿着的红绸带也丢了出去。她背靠在一个并不宽阔的臂弯之中,一抬头,璇玑的脸被橙红的烛火照的明亮。满堂皆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,连沉晴颜和李暻之的脸上都挂着难以置信四个字。璇玑的美貌本来就极具震撼,可她现在做出的事,竟比她的脸还要让人震惊。她喊道:“你们都看不到她在哭吗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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