犹豫了几秒钟。她的父母是黑猩猩,她原本也会像祖先一样,以黑猩猩的心智在非洲密林中度过一生,一片密林就是她的全部世界,那时她绝不会为一座缥缈玄虚的圣杯而痛苦。但现在命运让她变成人,变成诺亚人,能够在宇宙中驰骋,甚至有可能在时间中驰骋……但这座眼看到手的圣杯就要失去了。
不管怎样,全船人(包括龙儿和凤儿)的智慧和生命更重要。她是船长,得为全体船员负责,不能让诺亚人变成愚鲁的兽类。她狠狠心,按下回车键……
雅典娜惊骇地瞪大眼睛。飞船并没有停止激发,也没有跳出虫洞。屏幕上闪出一个头像,先是虚浮,然后慢慢聚拢。是丈夫天使。他目光冷漠,但这冷漠中也显示着内心的挣扎。他面无表情地说:
“对不起,雅典娜船长。对不起,我的爸爸、妈妈、龙儿、凤儿和所有诺亚人。我很清楚,再经受几次尖脉冲会让我无法做出决断,只好提前做出了。我已经毁坏了飞船的手动控制,并且在自动控制中加了一个一百二十八位字长的密钥,只有解开密钥才能启动我输入的程序。但密钥是随机生成的,我同样不记得它,也就是说,飞船的状态已经不能改变了……考虑到你们此时的智力也许已经毁损,我要提前警告你们:不要妄图用物理破坏的办法来中断飞船的激发。那样做是很容易的,但在物理破坏后,飞船就无法在大宇宙和虫洞状态中来回切换,而飞船如果仅仅溅落一次的话,最大可能是仍溅落在灾变时空。”
“各位诺亚人,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可饶恕,我甘心接受死刑判决,那对我反倒是一个解脱。我唯一的愿望是:愿概率之神赐福给诺亚人,把珍贵的三阶真空创造出来。”
雅典娜勃然大怒!不管丈夫的动机是多么伟大,他的做法都太恶劣了。这是公然的叛逆,无可饶恕。他在胆大妄为地做出这个决定时,显然没把船长放在眼里,没把全船人的生死放在心里。也许他曾经有过痛苦的掂量,但“人”的因素显然抵不过那座圣杯的分量。雅典娜觉得屈辱,作为船长和妻子,她竟然对天使的密谋没有任何觉察,甚至在集体冥思中也没有觉察到天使的异常,实在是太失职了。天使滥用了妻子的信任,而她这位颟顸无能的船长将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。她胸中怒火熊熊,立即回到船长室,打开密柜,取出一支和磁力手铐。这是专为历任船长配备的,以便应对非常事件,但过去几任船长都没用过。威力强大,但在杀人时不会对船体造成损害。雅典娜召集了“十一人团”的其他成员,还有天使的亲人——爸爸、两个妈妈、龙儿和凤儿——一块儿到船长室,天使则是被铐来的。
雅典娜冷峻地介绍了天使的恶劣行径,用指着丈夫,简单地说:“一个小时内给我解开密钥,否则我就处决你。”
贺梓舟、马柳叶和奥芙拉尽管神思昏昏,仍然非常震惊,既为天使的胆大妄为,也为船长的冷厉无情。但贺和马曾是前任船长,知道雅典娜的处置无可非议。如果他俩仍是船长,也只能做同样的事。他们低头看看怀中的凤儿,在几次尖脉冲后,凤儿基本处于意识休克状态,她胆怯地偎在柳叶奶奶怀里,用失神的目光茫然地看着周围。
唯有龙儿与众人不同,竟然哧的一声笑了,脱口喊道:“哈,我就料到他不会放弃!”但他突然尴尬地住口了,意识到自己的失笑在这个场合很不合适。
天使苦涩地摇摇头,说:“你开枪吧,我确实无力解开那道密钥。”
贺梓舟觉得天使的表情很古怪。他突然意识到:也许“这个”天使和“那个”天使已经不是一个人了。“那个”天使理性坚硬,不受感情左右,认准目标就矢志不渝地前行,根本不管身后的天翻地覆。也许早在他劝说父亲当提案发起人时,就已经做好了单干的准备。而眼前“这个”天使在经过几次尖脉冲后,其智慧、理性和自信都已经严重毁损。此刻他可能已经对自己的行为后悔,但——他确实无法解开那道随机生成的密钥,因为前一个天使已经提前斩断了后路。
雅典娜声音冷硬地说:“是吗?那么我只能……天使,我是在履行船长的职责。”
天使点点头,目光苦楚地直视着妻子的手,后者已经开始扣动扳机。
歌利亚突然制止了船长,“先不要开枪。密钥都需要两次输入,即使它是完全随机的数字,至少也要有一个备份,以便第二次输入。”
雅典娜的目光中透出了希望,她严厉地看着丈夫,但天使摇摇头,“我确曾抄录了一份,但在第二次输入密钥后就立即销毁了。”
雅典娜目中怒火复炽。
歌利亚说:“那也没关系。可以使用‘记忆重现’。”
雅典娜恍然大悟。诺亚人的集体冥思中早已锤炼出了一种技艺:当十一个冥思者共同发力时,可以复现任何一个冥思者的任何一段记忆,就像电脑中删去的文件可以用某种软件来一层一层地恢复(只要硬盘没有损坏)。天使在两次输入密钥时,脑海中肯定留有印迹,即使他本人已经遗忘,仍能用这个办法清晰准确地复现。当然这样做也有一个前提——需要那位拥有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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